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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第 1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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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帝在錄制節目期間從樓梯上摔下成腦震蕩的新聞終究沒有發生。

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接住了衛榮。

施豐聲能聞到衛榮身上淡淡的香水味,衛榮的呼吸近在咫尺。甚至,施豐聲也能感覺到衛榮白襯衫下皮膚的熱度。

“您……沒事吧?”施豐聲劍眉擰起。

衛榮緩了緩,從施豐聲的懷裏掙脫出來。他向後靠著墻,用手捏了捏眉心,施豐聲註意到衛榮手上有一些細小的傷口——衛榮少年時就是這樣,因為皮膚太薄,總是會不經意間磕碰出一些小傷口。

“沒事,就是最近有點兒累。”衛榮聲音很低。

“你確定就是因為有點兒累?你有沒有上醫院看過?”施豐聲的語調裏帶出些壓抑不住的火氣,他湊近了,雙手緊握衛榮的肩膀。

“你……”衛榮對他的反應有些驚訝,試圖推開施豐聲的手臂,卻發現施豐聲的手宛若鐵鉗,紋絲不動,衛榮無奈道,“我真的沒事,就是有點低血糖。”

“我、不、信、你。”施豐聲咬牙切齒,一字一頓道。

兩人僵持片刻後,施豐聲松開他,垂下眼簾,顯得有些可憐,“你又不是第一次騙我。”施豐聲這句話聲音很小,但衛榮還是聽到了。

衛榮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你……還記得我?”

“不然呢,我當年是八歲不是八個月!又不是沒有記憶!”施豐聲像個暴躁的困獸,原地踱步了兩圈,猛的一拳砸向了墻,鮮血從指縫間淌出,怒吼出聲:“你讓我等你!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你!我等你三年!店被砸了!我跟我媽在那裏呆不下去了!我還是不想走我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回來你會英雄一樣出現擺平一切!你呢?你當時在北京!拍廣告!拍戲!你還記得我啊?我以為你早忘的一幹二凈了!”施豐聲胸膛大幅度起伏,雙目赤紅,這些年來對衛榮壓抑的情緒終於在這一瞬間爆發了。他說著說著,擡手捂住了眼睛。

突然,衛榮伸手抱住了他,錮的死緊,仿佛要把施豐聲嵌進自己的身體。他上下順著施豐聲後腦勺的頭發。“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我當時是真的……沒有辦法……”

時間回到2005年,衛榮去北京的第一年,施豐聲等他的第一年。

“操,這小子這月拍攝的收入真就這一點。”一個一臉流氓相的黃毛青年又踢了一腳躺倒在地上的衛榮。

在一棟破舊的、灰蒙蒙的單元樓裏。衛榮被揍的躺在地上,不住捯氣。這些人為了不傷到他的臉,只往他身上招呼。衛榮勉強睜開眼睛,模模糊糊的,看到面前一塊黃色的綢布和一雙黑色皮鞋。

黃色的綢布是供奉著佛像的臺布,臺子上三炷香正燒著,煙霧繚繞。黑色的皮鞋是七哥的。七哥是這片的地頭蛇,主營業務是放高利貸,手下有一批效忠於他的小弟。

七哥從西裝內側的兜裏取出一盒煙,摸出一根,叼嘴上,馬上有小弟低頭哈腰的上前點火。

這時,有個卷發女人一掀簾子,從裏屋走了出來。正是把衛榮帶到北京的李森森。

“你們也別難為他了,這小子試鏡被一大導演看上了,一電影演男二號,下個月開機,片酬這個數。”李森森伸出一只手掌,一笑,房間裏的小弟也配合著嘿嘿笑開了。

“行啊,你小子,好樣的。”七哥翹著二郎腿,拿皮鞋點了點衛榮的頭。衛榮雖然一根指頭都動不了了,還是艱難的把頭側開了。

七哥全當沒看到。示意手下人可以把衛榮扔出去了。

李森森伸出手,瞧著自己鮮紅的指甲,連看都沒看一眼衛榮。

衛榮的處境,說來話長,他來北京時還是涉世未深,被李森森下了套,欠了七哥巨額高利貸,雖然衛榮一直在努力工作還錢,但貸款卻像雪球一樣,越滾越大。衛榮意識到這是個死局,逃跑過三次,兩次在路上就被七哥的眼線發現了,被七哥的小弟揪著頭發扯回來,眾人圍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。最後一次他成功的跑到了火車站,七哥的手下卻仿佛從天而降,圍住了他,七哥親自動手,按著他的頭往墻上撞,衛榮頭破血流,腦震蕩停工了半個月。他走投無路,報案了,卻發現警察也是蛇鼠一窩,最後只有記憶裏秀姨溫暖的笑容和小孩黑亮的眼睛,這一點點溫存支撐著他走下去。直到三年後衛榮得到了金雞獎最佳男配,被華夏影業的知名經紀人看中,華夏影業為他“贖了身”,代價是衛榮簽了華夏影業七年的賣身契,衛榮的演藝事業步步高升,名氣如日中天,躋身中國年收入最高的男演員之列,羨煞旁人,可誰知,七年後,衛榮和華夏影業的合同到期時,名下只有一處房產,存款也少得可憐。衛榮的一位導演朋友戲稱道:“你就是華美袍子上的虱子,別人遠遠一看,還當你是寶石。”

2006年。夏天。距衛榮離開,兩年了。

十歲的施豐聲長高了一點。看上去像八歲了。

又是一個鹹濕的午後。“海鮮炒飯”店裏的老舊風扇吱呀轉著。施豐聲坐在櫃臺後的小板凳上,看著漫畫書。

此時一剃著寸頭的中年男子走進了店裏,他看見了櫃臺後的施豐聲,搭話道:“小孩兒,這家店老板娘呢?”

施豐聲朝後廚喊道:“媽媽!有人找你!”

聽到這聲“媽媽”,中年男子的眼睛滴溜一轉,打量著施豐聲。

“哎,來了。”周春秀穿著圍裙,一邊走一邊拿布子擦了擦手。她看到櫃臺後的男人時,大驚失色,先把施豐聲趕到了樓上,“聲聲,媽媽和這個叔叔談點事情,你先上樓回房間玩好不好?”

施豐聲點了點頭,拿起漫畫書跑了上樓,但他卻沒有回房間,而是趴在樓梯拐角處偷聽。

中年男子點了煙,“最近過得怎麽樣?”

周春秀不回答,聲音一冷,質問道:“你怎麽在這?”

“我表現好提前放出來了唄,怎麽著你以為我逃獄呢?”男子吐出一口煙,劣質香煙的味道彌漫,“你有錢沒有?”

周春秀冷笑一聲,“我一個子都不會給你。”

男子看著她,不怒反笑,“行,你不給我,我問我兒子要去。”男子作勢要上樓。

周春秀一把扯回他,壓著聲音怒道:“施衛國你到底要幹嘛!”

施衛國一笑,臉上的褶子堆起來,“我這不是想問你借點錢,好東山再起嘛。秀,咱倆還沒離婚呢。你看你還給我生了個兒子,我保證賺大錢回來,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。”

周春秀冷眼瞟他,“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?我這一秒給你錢,下一秒你就能出現在牌桌上!”

施衛國搓著手,露出一口黃牙,“秀兒,我這回保證不賭!我對天發誓!”

周春秀瞪著他,猶豫片刻,還是從收銀櫃裏取出錢,數著。

施衛國目光貪婪的看著周春秀點錢的手。

“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錢,今後你再也不要來找我了。”

“好好好。最後一次。我保證!”施衛國一口應下。

不到三個月,施衛國又找來了。

一年過去了,施衛國還是斷斷續續的來找周春秀要錢,有時候施豐聲看見了,有時候沒有。他每次向周春秀提起這件事,都被周春秀厲聲制止了,讓他不要管,專心學習。

施豐聲11歲,秋天升上了五年級。

一天夜裏,海鮮炒飯店正準備打烊,一個男人上身穿著臟兮兮西裝,領帶歪斜,下身只有一條條紋褲衩,顯得很是滑稽,他一瘸一拐的沖進店裏,正是前兩天要錢不成的施衛國。

他被揍的鼻青臉腫,跪在周春秀面前,不斷搓著手:“秀兒,秀兒你把錢給我吧!他們要追來了,他們要追來了。”

周春秀恨鐵不成鋼,“你是不是又在賭桌上欠人錢了!你這回欠了多……”

周春秀話沒說完,一夥人就氣勢洶洶的殺進了店裏。為首的是一位臉上有橫貫刀疤的青年,一臉出獄像,手裏拎著鐵棍。

他一棍子就掄到了施衛國後背上,施衛國被打趴下,周春秀一聲尖叫,出獄青年拿鐵棍指著周春秀:“你就是他媳婦?”

周春秀還沒答話,躺在地上的施衛國就開始嚷嚷:“是是是,她有錢!你們問她要!”

“錢呢,拿出來。”

周春秀顫抖著手,拿鑰匙打開了收銀櫃,出獄青年一把推開她,將裏面所有的整鈔都取了出來,點了點,說道:“這可不夠啊。”

“只有這麽多了,店鋪下個月的租金都給你們了……能不能再緩緩,再緩緩?”

“再緩緩……”出獄青年一笑,“行啊。”

周春秀還沒來得及擠出一個笑容,出獄青年一擡手,又道:“弟兄們,這店給我砸了!”

施豐聲回到家時,看到店裏一地狼藉,周春秀一個人彎著腰收拾殘局,施豐聲撲過去,淚水瞬間湧出來,抱住周春秀:“媽……”

周春秀摸著施豐聲的頭,說道:“聲聲乖,媽沒事,咱們可能要搬家了……聲聲去另一個城市上學交新的朋友好不好啊?”

施豐聲聽到這話,猛的搖頭,“哥呢!我哥還沒回來呢!我走了哥就找不到我了!”

2009年。施豐聲已經適應了新城市的生活。

施豐聲讀初二了,身高迅速拔高,長成了少年模樣。

天剛破曉,施豐聲從夢裏驚醒。他夢見了衛榮,夢見了衛榮潮紅的臉頰,急促的呼吸,和月光下白皙纖細的身形。施豐聲坐起,驚魂未定,褲/襠濕了一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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